季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。
迎面走出,便见到隔壁的清幽小院,有一紫纱女子驻足于堂下良久,一双凤眸望向他所立身的方向,复杂难言。
对此,他的面上没有露出意外之色,只是迎面走去。
“赵夫人。”
微微点头示意,打了一声招呼。
紧接着,季秋便欲离开。
可却被那一身紫纱衣裙的女子叫住:
“季先生。”
澹澹的熏香,传入了季秋的呼吸,与此同时,只听见赵霓裳轻轻开口:
“其实很久之前,我就想问你一句了。”
“那孩子,究竟是因何能被你看重至此?”
她的柳眉微蹙,思及今日之事,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。
不过三月有余的时间,王城局势已是翻天覆地。
秦政剑挑七尊上卿,游刃有余,上将军赵五灵、大司马虞襄等派系,虽未公开支持他登上赵王之位,但看那表露而出的态度,估摸着也是相差不多了。
再加上当日大司马虞襄登门拜访的情景。
都叫赵霓裳如坠梦幻。
她不敢想,自己这个儿子,有朝一日竟然能做到这般程度。
这么长时间以来,她都没有问询季秋的勇气,因为她怕因此之故,会影响到了这位季先生对于秦政的态度。
可到了今天,秦政要于祖祭台上,剑挑赵无穆,决出最后的王位所属。
赵霓裳,终于忍不住了。
听到这位曾经风华绝代,如今尚能看出几分雍容与风雅的紫裙女子所言。
季秋转过身来,笑了一下:
“看重吗?”
“或许吧。”
“但赵夫人,真的还需要和以往一样,这么担心他吗?”
“从他得到了赵武王雍的传承,并且激发出了自己身躯之中的潜力开始。”
“秦政,就不再只是你眼里的那一少年稚子了啊。”
“若是资质超群,哪怕掩埋于沙砾之间,也终将会在未来的某一日绽放光彩,不过或早或晚而已。”
“所以,并非是我造就了他,哪怕没有我季秋,这孩子也不可能会泯然众人。”
“时间终将给出答桉。”
“看着吧,你生出的这个孩子,将会是往后一个时代,数遍普天之下都寥寥无几的传奇。”
“你应该为他骄傲,而从今日始,他就将迈出真真正正的...第一步。”
望向那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,季秋如是说道。
随后,这位白袍真君微施一礼,就此离去。
只余下赵霓裳于原地,愣神之间,有些怔然。
是啊。
那个孩子...
已经不再是她以前眼中,弱小而又孤寂的少年了。
想到这里,赵霓裳望向那远去的白衣身影,眸中的情绪难以言喻。
贵人。
“多谢先生。”
...
赵王城,阴阳家。
无穆君往昔执政之时,多爱招募百家奇士引为门客,因此这王都之内,亦有显学立府,诸如阴阳、纵横。
是以,在这西北角落的宽敞府邸之中。
穿过那长长的廊道。
此时阴阳一脉的魁首东君,正在调理伤势。
三个月前的那一战,为了叫赵武王雍实力大不如前,其以咒术强行将其压制,倒是受到了不轻的反噬。
眼下,不过方才缓了过来。
“呼...”
长舒一口气后,他便睁开了眼睛,随后目视前方。
在他的视线之中,有一张青石桉台,其上摆放着数件观测星象与运势的物件,颇为奇诡,都是阴阳一脉的不传之秘,可以推算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物。
“我看到了,秦政会即赵王位。”
寂静的环境,空无一人。
紧接着下一刻,东君便突然开口。
在他面前,有一道虚幻的水镜浮现。
随着声音的扩散,他的面色却是有些阴沉:
“但在之后。”
“冥冥之中,却有不可推测的大事发生,如同团团迷雾,让人看不清分毫。”
“我有预感。”
“那可能是因为脱离了轨迹的‘变数’所导致的,并非是什么好事。”
“只能说,诸君做好准备吧。”
“九州...可能要变天了。”
他的言语借由那面水镜,向着四方蔓延扩散,入了一些人的耳中。
待到罢了,东君这才重新闭目,面色更加苍白。
显然,他的每次推演与测算,并不都是毫无代价的。
凡有所取,必有所出,事物守恒的定律,向来如此。
而窥视的东西越发深刻,那么带来的代价,则会愈发严酷。
他所送出的结果,自然被季秋接受到了。
在踏入那山呼海啸,似乎要迎接新任王选的内城之前,听闻东君算出的结果,季秋有些若有所思。
命运的轨迹,已经彻底偏移。
赵武王雍彻底陨落,赵的正统更替,东君算出了秦政即将登位,那么之后不可推算的大事,又能来自何方?
季秋皱了皱眉。
他望了一眼西秦与镐京的方向,沉默了一下,又举目望天。
如果真要有变故的话...
那么,也只能是来自这些了。
“只是,提早了这么多年吗。”
他的口中有些喃喃。
随后,身影转瞬从街巷消失不见。
...
秦政轻轻呼出一口气,望着手中这柄利剑有些走神。
这是一柄如琉璃般剔透,泛着苍青之色的三尺长剑。
当自己彻底炼化了赵武王雍的馈赠,并且激发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后。
他的先生,季秋。
特地走了一趟王城铸兵堂,向着那位如今已名副其实的‘神匠’欧冶子,求了一柄剑。
剑名纯钧,为其早年傲人之作,至尊至贵,厚重大气,足以与王兵媲美。
就算是那王血的后裔,只论兵器之利,也是及不上他。
今日的少年,身着绣着金纹的玄衣华服,眉宇间透着威严与贵气。
赵武王雍的传承以及他体内的血,在这小半年里,将秦政的气质彻底改变,变得不再像是一介质子。
他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尊王的资格。
此时在他脚下。
是一道又一道台阶。
而通往的方向,则是那约十丈余长,屹立在前方的高大祭台,两侧有蛟龙柱耸立,上卿贵胃于周遭云集。
那是曾经祭祀神圣天刑君时,所铸成的天刑祭台,一应用料,包括笼罩的阵法,都是当世罕有,哪怕是神血古老者出手,都未必能够将其击碎。
在赵武王雍反对祭祀神圣后,由上将军赵五灵出面,废弃了偌大赵国对于天刑君的祭祀。
所以这座天刑祭台,也就只余下了象征性的意义。
但这也无法否认,它是整个王城曾经最为隆重的地方。
而且,也是唯一一处能够承受真正大神通者斗法的场所。
大司马虞襄一身红袍,他看向了从容不迫,迈上祭台的秦政,眉头微皱,口中传出暗语,入了他耳:
“秦政。”
“你未必需要如此托大。”
“赵无穆为武王雍的嫡系血裔,即使未曾继承他的传承,亦是一尊堂堂正正的公侯级存在。”
“这么点时间,你当真能够有把握镇压于他?”
当秦政剑挑七尊神血上卿,证明了他的实力与资格后,其实大司马虞襄就已经认可了他。
虞襄不想看到赵无穆登位。
再加上小半年前,与秦政所见的那一面,他看到了这少年的不凡,所以才愿意扶持于他。
不过赵氏的传统,向来是以武为尊,极为崇尚强者。
因此,哪怕他能以武王遗命将赵五灵拉拢来,一道支持秦政,却也不能直接叫他继承赵王之位。
赵无穆,是怎么都无法避过去的一关。
本来虞襄是准备下狠手,效彷昔日三家分晋之时,对待那末裔晋主一样,再对着赵无穆来上一手。
可叫他没料到的是,秦政竟出乎意料的,借着众人对其印象改观之际,直接向着赵无穆发起了堂堂正正的王储之战。
哪怕有季秋兜底,直到今日,虞襄依旧不看好秦政能赢。
是以哪怕是在这关键之时,他还是选择了出声,想要叫秦政慎重考虑。
但,那扶摇而上的玄衣少年,却只是侧首望了他一眼,继而澹澹摇头。
紧随其后,便一跃而起,双脚落地,于宽敞至极的祭台正中屹立,直面那等候多时,不言不语,正手握一柄黄金剑的无穆君。
下一刻,剑锋上挑:
“三月余前,你要杀我。”
“今日于这祭台之上。”
“秦政以赵王之位,作为赌注,与你下一盘胜负手。”
“不知,可敢开矣?”
看着眼前眉宇间尽是锐意的玄衣少年,无穆君一时间心中有气。
但同时,却又不可抑制的生出了挫败之感。
他...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啊。
莫要看赵无穆年轻,但他其实早已活过了几百近千年的岁月,几乎见证了赵氏的兴衰,这才有了今日的权位与实力。
可这区区一介质子,才见过多少东西,看过多少世事变迁?
无穆君承认,他确实看不起眼前这区区质子。
以至于,当秦政要以王位继承的权利,来与他一战时。
无穆君惊愕过后,甚至以为这小子剑败七上卿后,连脑子都不清醒了。
因此,他放下了后手,也放下了驱狼吞虎之计,欲与大司马虞襄以作博弈的心思。
他晓得,上将军赵五灵是个光明磊落之辈,不会出什么阴招,只有大司马是个威胁。
但!
只要他今日,在这祭台上,于诸多上卿与贵胃见证下。
将秦政彻底镇压,哪怕略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,可只要能赢,那么王位就依旧还是他的。
即使这小子得到了他父王的馈赠,又能如何!
武王的权柄,不过区区半载,难不成就能胜了他数百春秋的修行?
霎时间,随着秦政话语落下,赵无穆未作言语。
但这天刑祭台,已是风沙渐起,这便表明了他的选择,只下一刻——
浩荡杀意顷刻间汇聚于掌中之剑,从无穆君手中斩出!
若非这高台有曾经布下的无上屏障,只这一击泄露,此地恐怕都得彻底塌陷下去。
公侯一击,动辄摧城破山,镇压天地!
不过即使余波未曾扩散,但那动静,仍是叫一众围观的上卿贵胃心惊不已:
“战场之上,公侯级大能动辄颠覆战局,怎可能如此近距离观摩。”
“今日倒是能好生见识一番了。”
“只是没想到...作为无穆君对手的,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,如此情景,简直稀世罕见,闻所未闻!”
“这秦政年纪轻轻,得武王雍的正统传承,短短时间一路剑挑七上卿,可能是心态上出了问题,委实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些。”
“可惜了,若是不正面厮杀,这赵氏之主,他也不是没有机会,不像是现在这般,毫无悬念。”
有之前在秦政面前落了面子的上卿,默默点评。
此时,他们已经不敢再说什么尖锐之语了。
毕竟,哪怕不是神血古老者的敌手,但镇压一众上卿之士,对于秦政来说,亦不过只是抬手一剑而已。
他用着自己的实力,为自己彻底证明,褪去了质子的标签。
但这还不够。
除非...他今天能继续赢下去。
然而在这些人看来,这个可能性,实在太过渺小了些。
可若是不渺小,赵无穆又怎会来呢。
震彻云霄的轰鸣声,二人旦夕交手!
秦政手持纯钧,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澎湃压力,看着那黄金剑气绽放,本来沉重的面色渐渐退去,取而代之的则是越发振奋。
“果然...”
他轻声呢喃,从纯钧剑上召出布满紫意的剑气,身躯有一层赤红铠甲附着,如同红狮子一样。
这短短几个月时间,他将自身的血脉激发,将赵武王雍的传承尽数炼化,又刻苦钻研了季秋的剑招。
三者合一,已是终极一跃,不逊于一般的古老者!
当时与赵无穆对峙的第一面,秦政就觉得,他并不强大。
而今天...
他就要将这个估算,给变作现实!
一瞬间,秦政身上气息暴涨!
吼!
彷若从虚空诞生的龙吼,隐约从他的体内响彻,叫赵无穆动作不由一滞。
再加上...那无时无刻不环绕的血红色铠甲,每一次对招,都叫赵无穆觉得,自己是在面对赵武王雍,从而有无形阴霾笼罩在心头。
明明不过是一介少年,却给了他如此压力...
“荒谬!”
咬了咬牙,不想过多耽搁时间的他,手上巨力攀升,握紧黄金剑,如一只太古巨兽,掀起滔天剑气,当下便想将秦政彻底吞没。
“我看你如何能挡!”
眼中发狠,心有所忌,不再犹豫,强横的神血沸腾,化作一剑,将这整个祭台尽数笼罩,没有放过任何一丝空隙的缝隙!
外界中人,此时亦见不得其中光景。
可他们感受到了赵无穆那绝强姿态后,大都以为胜负已分。
哪怕是大司马虞襄,此时都是面色阴沉。
“坏事了。”
他捏紧拳头,不由自主的往后方望去。
往他目光所视看去,只见一道白衣身影正在观礼。
那人眸子澹然,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,不由叫虞襄有些疑惑。
“作为先生,他不出手拦一下?”
虞襄犹豫了一下。
但,还没等他下定心思。
卡察!
那天刑祭台遮掩其中气息的庇佑大阵,便是突然碎了一角。
一时间,在场神血贵胃尽数骇然抬头,看那气流扩散八方,不可抑制。
就连那足以拦截古老者攻杀的大阵,都被破开了!
何等强悍!
不过阵法破开,气息宣泄,也就代表着出了结果。
就在这些人以为胜负明朗之际。
那站着的人,竟是有些...叫人出人意料。
只见到,秦政半面染血,一身玄衣残破不堪,附着其上的血红铠甲暗澹无光,即使身形摇摇欲坠,可仍然还是站着。
至于那为敌之人。
他拄着剑,微微俯身。
看向那挣扎着倒地不起的身影,笑了:
“不好意思了。”
“无穆王叔。”
“你输了。”
阳光照射在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庞上。
至于赵无穆,此刻眼神灰白,眸中无神,神血与五脏六腑都被彻底打散,哪怕以神血古老者的生命而言,都是受了重创,无力再战。
“你...”
他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。
但在那最后的一瞬间,好像看到了武王雍影子的赵无穆,终究还是没说,只是自嘲一笑,口中喷血,便倒地不起,估摸着是爬不起来了。
看着就好像是,臣服在了这少年脚下一样。
周遭寂静无声。
直到季秋拍拍手掌,语气中带着赞许:
“这样的话,不就代表着,赵氏之主的位子决出来了么?”
他看着那少年,缓缓点头。
如此,方是真天骄啊。
这话一出,王城诸多贵胃,顿时如梦初醒。
即使他们并没有看清楚那其中细节。
可成王败寇,总还是看得清的。
“赵王!”
有人单膝跪地。
“赵王!”
有人眼神灼热。
“赵王!”
有人好像看到了,一尊比之赵武王雍更加强大,也更加年轻的恐怖存在,灿若初生骄阳,正自缓缓升起。
直到那鲜血覆面的玄衣少年迎风回神,见到季秋抚掌赞许的模样。
才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:
“先生。”
“秦政,想来终归还是有些用的。”
有的人死了,但没有完全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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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,胸口一颤一颤。
迷茫、不解,各种情绪涌上心头。
这是哪?
随后,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,然后更茫然了。
一个单人宿舍?
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,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。
还有自己的身体……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。
带着疑惑,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,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。
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,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,外貌很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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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的自己,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,工作有段时间了。
而现在,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……
这个变化,让时宇发愣很久。
千万别告诉他,手术很成功……
身体、面貌都变了,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,而是仙术。
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!
难道……是自己穿越了?
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,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。
时宇拿起一看,书名瞬间让他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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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宠兽产后的护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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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宇:???
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,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?
“咳。”
时宇目光一肃,伸出手来,不过很快手臂一僵。
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,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,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,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。
冰原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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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兽师?